张林

 家有菜园，不管大小，只要它静静地停泊在院子一隅，一家人便拥有了一片能生长梦与清甜的地方。 

 家有菜园，真好。春末夏初，小青菜一下来，餐桌上，便青翠欲滴，生机无限。一家人的食欲，也突然大增起来。小葱蘸大酱、黄瓜拍凉菜、柿子炒鸡蛋、茄子炖土豆、豆角炖倭瓜、白菜叶打饭包……数不尽的农家菜，吃不够的农家饭。 

 走进菜园子，也抵达了大自然的内心，绿意浸满心田。熏风起处，绿波荡漾，拍打心岸，恍若天籁，回旋耳畔，挥之不去。心清气爽，疲惫顿消。 

 清晨，水灵灵的第一件事，就去看顶着花生长的黄瓜。揪下一根，用手一撸，鼓动腮帮子，脆生，鲜嫩，清甜可口。黄瓜，其实挺调皮，总藏在我不容易发现的地方，需轻轻地翻开绿叶，才能发现它们；需一手掐住藤蔓，一手握住它们，轻轻一拧，它们便成了我的“囊中之物”。 

 摘个熟透的西红柿，也不用洗，在衣服上一蹭儿，用手心一搓儿，便迫不及待地送到嘴里一咬，酸酸甜甜的汁液，突然射出脏了衣袖，全然不顾。我猜，西红柿的肚子里，肯定藏了什么秘密。昨天还青呢，今天便红了，就像村姑，接亲的唢呐刚刚响起，脸上就爬满了羞怯，把无限欢喜藏在自己的心里。 

 齐腰高的辣椒秧不喜水，雨前，还枝繁叶茂，郁郁葱葱，招人稀罕。一场大雨过后，开始是秧倒伏，接着叶子打绺儿，勉强结的小辣椒也跟着渐渐腐烂。辣椒秧的根须也娇贵，根须扎得太浅，才不经风雨呢。我安慰妻子，来年扣地膜、上架，就不会空欢喜了。 

 玉米抗旱也抗涝，只因它拥有庞大的根系。旱天，它“蹲苗”，就是为了深深扎进泥土里，将来吸取更多的营养，以便根深秆壮，穗大粒满；雨天，它拔节“疯长”，尽情地享受大地的哺育。吃一穗烧苞米，做梦都香喷喷。 

 甜秆甜，甜到心里。它们零星地分布在菜园里，别看它们身子高挑、纤细，但它们把根须牢牢地扎进田垄里，尽情地享受雨露和阳光的厚爱与温暖，撒欢似地长高了个子。甜秆越往梢头越甜，嚼甜秆的甜，醇厚而绵长。 

 豆角秧爬满栅栏，墨绿色的屏障，环绕于园子的四周。绿得蓝天窄小，绿得豆角躲藏。蜻蜓似乎也懂得攀援生长的道理，时而低掠，时而小憩。因为这天然的墨绿色的屏障，我才欣赏到它们翔驻无声、疾徐有致的优美而浪漫舞蹈。它们也真机警，想上前捏住，着实不易，需有足够的耐心和突然地出其不意。 

 深秋的向日葵，是菜园子里最朴实最厚重的风景。成熟了，它们才知道，不该再昂着头了。脸上难以掩饰夏日的狂热，它们不再盲目地取宠于太阳了，满脑子都属于自己的思想，同时，它们也学会深深地埋下头，用自己的神经思索…… 

 院子里的菜园，作为乡村最小的土地，却盛放太多太美的光阴和风景。我不必到集市上去花钱买晒蔫的蔬菜，来调理日常生活的无奈和乏味；我可以随手哪怕只是摘一根嫩黄瓜，便可清爽整个人生的苦涩与漫长。 

 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拒绝茁壮，包括沉重的脚步，包括纷乱的思绪，包括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彩。有的时候，有了绿，便能彰显出鲜活的生命与勃勃生机，那是一片关于人生的菜园子。